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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六章 王九郎出事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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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鄭元義當了族長之後,他和鄭瑾瀟就變得忙碌起來。那一夜流民夜襲之後,塢堡裏要善後的事堆積如山。只是,以前,鄭元義去哪都要帶著石越,如今卻不再是帶著他了。

那一夜宗祠事後,左鄰右舍對石越背後沒少指指點點。不過是因為鄭元順這棵大樹倒了,鄭婉平時又是蠻狠跋扈,不招人待見,大夥也只是當做一則桃色笑話來談罷了。若放在以前,石越即便不死也是要少一層皮的。石越倒也收斂些,只窩在院子裏甚少出門。每日裏盡心的在廚房,準備吃食。雖是荒年,也想盡辦法做些好吃的,來討鄭若歡心。幾次撞見她,總想開口解釋幾句,都被鄭若冷冷的眼神給制止了。

因為那晚王九郎在,鄭元義和王九郎商議了南遷之事,聽取他建議,再等二十天,等他從邕州傳了消息回來之後再做決定。這讓鄭若偷偷的松了一口氣,若是阿爹和族裏幾位長老不管不顧的就要南遷,她不知道該怎麽阻止了。不過,倒是有一點,她非常奇怪,那夜去王府赴宴的時候,周玨明明說過,過幾日王九郎是要讓她和他一起去南方的,怎麽那夜王九郎卻又說讓他們暫時不用南遷呢?心中雖然存了疑,但是她倒沒有問王九郎。主要是,那一夜回到自家小院之後,阿爹像是防什麽似的,把她趕到了閣樓裏不許她下樓。

鄭若也漸漸的忙碌起來。如今她的阿爹是族長,不日他們就要搬去主院,雖說是荒年,可是收拾一番還是需要的。每日她都要帶著柳絮前去看看,鄭茹和劉夫人在那一夜失蹤,在讓她心中多少有些擔憂。鄭婉是個莽撞刁蠻的性子,好拿捏,可那鄭茹,卻不是個好善於的人。她的失蹤,讓鄭若覺得就好像有一尾蛇藏在草叢中,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咬她們一家一口。是以,除了每日前去主院查看收拾的進度之外,她還讓許一帶了人在鳳凰城中,塢堡中搜尋鄭茹和劉夫人的下落。

三江酒樓雖然盤下來有些時日,不過鄭若並不打算馬上就重新開張。畢竟是荒年,她若真的大張旗鼓的開了張,恐怕會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。除了讓石越研究一些新鮮菜譜之外,也只是派了人每日前去打掃一番,是打算到了十月下了雨之後,再開張。

鄭元義得知鄭若大量的存糧之後,問了買糧錢財的來源,被鄭若用嫡母留下的嫁妝換的糊弄了過去。聽說不是王九郎贈送的,放心之餘,想起是亡妻留下來的東西,又有些戚戚然。第二日,便在宗祠裏和諸位族人說了會給每日每家每戶一鬥米,一壺水。又說了暫不南遷的決定,族人們感激之餘,聽聞是王九郎的主意,也沒有提出什麽異議。

時間緩緩的流淌著。鳳凰城中每日都有大族南遷,也有人來找鄭元義商量,都被他婉拒了。周玨沒有登門邀請鄭若一起南遷,也不知是已經去了南方,還是仍然在城中。

等主院收拾幹凈後,也過了五天。鄭元義挑了個吉日,在族人的簇擁下,搬去了主院。鄭若得了一個單獨的院子,平日裏都不太出門。每日除了彈琴,就是看一些書打發時間。

距離王九郎去邕州已經七天,李赟前去剿匪五天。[].

又過了三天,有些南遷的大族突然回了鳳凰城。不像走時那樣衣著光鮮,回來的大族們狼狽不堪,甚至有一支大族走時有上百人,回來的卻只有幾十人。城中尚未離開的士族大驚,紛紛派人詢問。一問才知,原來在路上不僅遇到了流民扮成的匪徒賊寇,還遭遇了一小股胡人。好多大族都被滅族,他們還算僥幸能夠逃回。

消息傳到塢堡,族人們都說鄭元義英明,沒有冒然南遷,否則被滅族的可能就是他們了,對鄭元義這個族長更是信服了幾分。這倒是鄭若始料未及的。不過,她聽見有胡人偷襲的時候,心中開始擔憂起來。

不知道王九郎有沒有安全到達邕州?李赟那邊也沒有消息傳來,鄭若知道他這一仗要打一個月左右,現在倒是不擔心他。只是想到王九郎依然沒有消息,沒有了之前的淡定,開始慢慢的變得煩躁起來。

時間漸漸的到了八月底,酷熱依舊沒有散去。是夜,月光如水,靜靜流淌。

鄭府主院的蘅蕪苑裏突然傳來一聲尖叫,驚恐之極。睡在外面耳房的柳絮聽了,慌忙點了燈,走了進去。

鄭若擁被坐在榻上,長發散落兩肩,鬢角汗濕,本是古井無波的雙眼,此刻盛滿了驚恐,目無焦距的看著前方。就連柳絮進來了都不得知。

“女郎——女郎——”柳絮輕聲叫了好幾聲,見她還不回神,伸手推了推她。

“嗯?”鄭若呆呆的轉過頭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的貼身侍女。

“女郎,可是被夢魘著了?”柳絮將手中油燈放在案幾上,坐在塌上輕聲問道。

鄭若閉了閉眼睛,將腦中的那一幕忘掉,輕輕地點了點頭,對著柳絮說道:“屋裏可還留著水?用帕子沾濕了,我想擦一擦,身上都是汗。”

“還留著些,奴去端來了。”

鄭若在柳絮的服侍下收拾了一下。卻怎麽也睡不著了,打發了柳絮之後,她索性起身,推開了窗,外面有徐徐的夜風吹來。一日裏,也只有這個時候才是最涼快的。

她回憶著方才的夢境。

夢中,王九郎一身玄衣站在城墻之上,胸口插著一支羽箭,緩緩的往城下墜去。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胡人軍隊。

她按了按左胸口,至今,心依然跳得很快,亂的沒有章法。

夜風吹來,酷熱的夜間,她卻無端端的打了個寒戰。心底有種恐懼慢慢的爬上來,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
上一世,到她死時,王九郎都沒有出過事。她想,或許是她白日太過有心邕州之事,才會夜有所夢。可是,上一世,並沒有司馬楚放胡人入中原這一件事,最起碼不是在今年發生,胡人入侵也是在三年之後。可現在,司馬楚突然離了城不知去向……

她雖是重生,卻並不清楚這個時候,王九郎有沒有去過邕州。

她想,如果今夜的夢是個預警,那麽王九郎是不是會真的出事?如果,他出了事,並沒有及時到達邕州勸阻那裏的官員打開清水關,那胡人是不是就會馬上入侵?

這讓她想起前段時日逃回城裏的南遷大族他們遭遇的胡人,鄭若的心中越來越焦躁。如果南遷之路已經有了胡人堵截,那麽南遷之路已經並不安全,王九郎那裏又音信全無……

鄭若看著天上忽閃忽閃的星辰,頭一次覺得,她面臨的是生死這樣的難關。後路被堵截,留在城裏成了最安全的法子,可萬一王九郎真的如她夢中那樣出了事,鳳凰城遲早會成為一個死城,到最後依然逃不過一個死字。

又是一次,讓她感覺到命運的強硬手段。仿佛在重生那一刻,在她決定改變命運的那一刻起,命運也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姿態出現在她的面前,給她設了一處又一處的難題,次次讓她覺得舉步維艱。然而,從來,她都沒有想過要低頭。

逃,是死,留,也是個死。

她該怎麽辦?

她有些煩躁的爬了爬頭發。

右手輕輕壓在左胸口處,她安慰自己,或許這只是個夢境。王九郎不是還要在日後欺負她嗎?要是擱在平時,她想起上一世受的屈辱,會恨不得吃了王九郎的肉,喝了他的血。可現在,對於王九郎日後的欺負,她卻存了一份慶幸,畢竟,那還要出現在十年後,畢竟,上一世的這個時侯,還沒有遇見這樣的難題……

可上一世,阿爹和大兄已經沒了。現在,阿爹當了族長……

她不敢再往下想。越想越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……

王九郎啊王九郎……

她感覺到腦門突突的跳著,心底那縷擔憂漸漸爬上眉頭,起了個褶子,揮之不去。

第二日,她頂著一雙青黑的眼睛出現在廳堂。鄭元義和鄭瑾瀟已經各自坐在一旁,石越見她來了,便立即讓人端上了食案,在三人面前擺好。

早膳用罷,鄭元義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手巾凈了凈手,關切的問道:“阿若昨晚怎麽了?”

鄭瑾瀟也聽見昨夜那一聲驚恐的叫聲,同樣關心的看著她。

鄭若笑著搖了搖頭,“沒事,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罷了。”

看著她眼窩的青黑,鄭元義說道:“今日就好好歇一歇吧。”

“阿爹,女兒想出去一趟。”

法華寺果真如鄭若說的那樣,井水已經越來越淺,如今鳳凰城裏的流民越來越多了,並不太平。

“你有什麽事兒?交給你大兄去辦便是。”鄭元義不太放心她出府。現在鳳凰城中稍有名望的大族門外都有流民守著,一出去就會被纏上,不是討水就是討吃的。

鄭若想了想,就拿出一張帖子交給鄭瑾瀟,“大兄將這張帖子以你的名義送到周府上請周郎過府一敘。”

鄭瑾瀟和鄭元義都不解的看向她。

“我們和周郎君素不相識,這樣冒冒然送請帖去,會不會不妥當?”鄭瑾瀟問道。

鄭若低下頭,想了一會,道:“阿爹,大兄,我猜想王九郎怕是出了事。這周玨是他的至交好友,可能會有他的消息,請他過府,就是問問有沒有王九郎的消息。”如果可以,她倒是寧願找李赟幫忙,可惜他現在也不在城中,只有找周玨,看他那裏有沒有消息,再作打算。

“王九郎出事?”鄭元義臉一變。

“只是猜測。他走了也已經快有十幾天了,至今沒有消息傳來……”鄭若只是猜測,也沒有多說什麽。

“阿瀟,你且去一趟。”鄭元義想想也覺得有理。

“喏。”

事實上,鄭若也不知道周玨有沒有離開鳳凰城,她不過是試一試運氣罷了。在家中等了半天之後,鄭瑾瀟派人來報,周玨來了。鄭若讓柳絮整理了一下姿容,便到了廳堂。鄭元義原本也想等周玨,途中被族人找了去處理事情。

鳳凰城裏的士族門閥們並沒有因為饑荒而停了宴請,相反的,許是知道的太多,這些人抓緊一切時間享樂。周玨昨夜剛剛參加了謝府的家宴天亮才到家,睡了半個時辰,就有人遞了一張帖子進來。他貼身小廝原本不打算理,聽說是鄭府送來的,小廝知道自家郎君的心思,便讓人將鄭瑾瀟請了進來好生招待。等周玨醒了就把帖子遞給他。果不其然,周玨一看便收拾了一番跟著鄭瑾瀟來到了鄭府。

剛剛在江南織錦的墊子上跪坐下來,就見一個麗人披了一身陽光,手拿一把團扇款款而來。雖然只是一身玄黑,卻襯得她唇紅齒白,香腮染雪,氣度雍容,偏偏那一雙眼睛明亮至極,像是洞悉世情,在她這樣的豆蔻年紀裏添了一分神秘。

周玨看了一眼,便癡了去。聽見對面鄭瑾瀟不滿的輕咳聲,才堪堪回神。難怪,王九郎遲了兩天才敢去邕州,救下這女子的一家。這樣的佳人,誰能不愛?

鄭若在鄭瑾瀟身邊坐下,也不客套,直接就問:“周郎,可有王九郎的消息?”

果然。來時周玨就猜到了她的用意,可真的從她嘴裏說出來,心中劃過的那一絲酸澀卻怎麽也抵擋不住。

他喝了一口茶,緩緩說道:“然。”

鄭若心裏稍定,只要有消息就好。

“周郎可知王九郎此時身在何處?”

他想了一下道,“在距邕州清水關十裏之外的峙陽城。”

“還未到清水關嗎?”

“嗯。”周玨點了點頭。

鄭若松了一口氣,心道,看來真的只是一個夢罷了,覺得自己有些可笑。想了想又問道,“周郎,這消息是什麽時候傳來的?”

周玨想了一下,“大約是五天前。”

“五天?”鄭若蹙了一下眉,“敢問周郎與王九郎通信幾天可到?”

“一天。”

也就是說,這個消息已經是六天前的了?

她咬了咬牙,問道:“那消息上可說了什麽?”

周玨沈吟了一會,一盞茶後才緩緩擡起頭來說道,“清水關已開,胡人入關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九郎被圍困峙陽城。”

“什麽?”

鄭若驚詫之下顧不得禮節,刷的站起身來,不敢置信的看向周玨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過渡章,有些平淡。

謝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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